俄国作家托尔斯泰有句名言：“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”用在婚姻上，真是一点没错。婚姻的复杂性，在于它往往不仅是两个人的事情，而是两个家族，两个从原生家庭走出来的，有着不同三观、不同的生活习惯的人，对婚姻有着不同预期的问题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这些期望和失望，冲突与矛盾在人生的考验中慢慢出现，是选择放低要求、调整预期，还是放弃重来，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做出的判断。
离婚这个社会现象，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，都很常见。疫情期间，律师微信群里高频词都是求推荐某某州说中文的离婚律师。我不是离婚律师，但是作为踏入法律圈子整整20年的法律人，很难说对离婚案件完全没有一点经历，没有任何感想。还记得大学暑假的时候，去国内法院民庭实习，作为助理书记员，和审判员一起出庭，审理离婚案件。那个时候还是没谈过恋爱的小毛孩，不过狐假虎威，还煞有介事的教训当事人，过足了当法官的瘾。在国内，离婚的主基调都是先要调解，能不离的尽量不离，基本没有一次就判离婚的。当然这是二十年前了，那时离婚还是被人所诟病的，离婚本身所带来的心理包袱和社会后果远超法律上的后果。到了美国，法学院毕业那年正逢金融危机，大律所要我们年底才入职，在毕业后的几个月中，我便留在学校附近的法律援助中心帮忙，跟着老律师帕米拉一起处理过一个离婚案件。因为有小孩，就有很多细节要商讨，比如一年之中的假期如何分配，哪些跟着女方，哪些跟着男方。我还记得休庭的时候，帕米拉和当事人在确定这些细节的时候，不知怎么的当事人就哭了起来，帕米拉像个温暖的知心大姐姐，拍拍她的后背，予以安慰。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，当场就被情绪所影响，只会抹眼泪，完全不能履行律师的职责。事后，帕米拉律师对我说，离婚案子，律师的角色一半是律师，一半是心理治疗师。当时我就知道，这种有争议，有小孩的离婚案子我是肯定做不了的，因为太容易入戏了，还是做我的华尔街律师好，不谈感情，只谈生意。
即便在美国社会，离婚司空见惯，并没有什么心理包袱和社会的负面评价，但是一旦有财产纠纷或者有未成年的小孩，还是会有很大的情绪，当事人往往并不是以最理性的态度来看待问题、解决问题。倒是没有太多财产需要分割，或者没有小孩的婚姻，离婚起来更像是公事公办，走个程序而已。在纽约的基层法院，有无争议离婚中心，当事人只要预约，进去填写文件，可以几乎不花什么钱就把婚离了，非常方便。我偶尔去那里做志愿律师，来的人都很平静，完全没有什么哭哭啼啼，填完文件走人，等离婚判决寄到家里。让我不禁想到，如果每个离婚的家庭都能好聚好散，不伤筋动骨那该多好啊。虽然有人会觉得当事人双方闹得越大，斗得越凶，消耗的法律资源就越多，双方律师也赚的越多。的确，有争议离婚，律师都是按小时收费的。但是我相信任何有职业操守的律师，都不会从当事人的不幸或者感情用事中谋利，而是会提供理性的、现实的、对当事人最有利的法律建议。（当然也不排除有像川普总统的律师朱利安尼这样的，以牟利为主，而非帮助客户理解法律、认清现实。）
很多人对法律上的问题，比如，婚前财产是不是一定是个人财产？父母赠与的财产是不是一定是属于子女一方的个人财产？都希望有一个斩钉截铁的“是”或者“不是”的明确答案。但是真正接近事实的答案却往往是“要看具体情况而定。”很多人不喜欢这个答案，感觉说了跟没说一样。但是仔细分析一下，就会发现很多人在提问的时候，想的是很简单的，省略了无数个。。。，跳过了一千个前提条件和背景信息。但生活本身是复杂的，比如，财产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东西，它的价值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，它也需要打理，也可以转来转去，放在不同人的名下。那你的问题是针对哪个时间点呢？财物尚且如此，人的变化就更加多了，人的情况会变化，想法会变化。基本没有一两句话就能给个答案的“简单的法律问题”。而美国以案例法为主的法律体系也是复杂的，更加没有绝对的答案。就像任何律师都不能向客户保证结果一样，这不仅是无法做到的，也是严重违反律师职业操守的。自从专注于家族财富传承这一法律领域，虽然不会直接做离婚案，离婚的风险却是在家族财富传承规划中，永远无法忽视的重要因素，不仅仅是客户自己，还包括他们的子女后代。利用婚前、婚中财产协议，或是信托可以用来规避打得死去活来的离婚官司，也可以降低财产外流的风险。财产协议，很多老一辈华人觉得难以接受，太伤感情。新一代年轻人，倒是很能接受，不仅觉得公平，而且把对彼此的预期都放在桌面上来讲清楚了，不藏着捏着，反倒坦荡，也有助于夫妻关系的稳定。而且能在万一离婚的时候发挥作用，省下很多时间、精力和诉讼费用。让彼此更快的开始新的生活。这些年来，法院的趋势也是越来越接受和认可婚前、婚中财产协议了。
当然需要符合一些生效的条件，最好要有律师起草。如果说婚姻的基础是双方的默契和信任，那么当信任不再的时候，法律文件就是你可以依赖的后盾。所以说虽然法律不是万能的，不能许你一个万事如意。但是不了解法律，不能适当的运用法律的工具及时止损、好好保护自己和家人则是一大损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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